在一个冬夜，芝加哥寒冷的气温和新冠肺炎的无聊同样折磨着我的大脑，我坐在笔记本电脑前，输入母亲的名字和她住的城市，然后在按下回车键之前加上“讣告”这个词。
多年来，我一直在做这个可怕的搜索，我总是得到同样的答案:没有结果。我以为这意味着我妈妈还活着。
这一次不同了。一条报纸条目跳出来。上面说她两个月前去世了。两个月了，我的三个兄弟姐妹中没有一个打电话告诉我。我想我不应该对此感到惊讶。我一直是家里的弃儿，多年来没有收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消息。即便如此，我还是会想，母亲的去世可能会促使他们中的某个人拿起电话，把这个消息告诉我。如果我真这么想，为什么还要上网搜索?
在线公告中包含的唯一其他信息是关于当地火葬服务安排的一行。她并没有写讣告，所以我无法了解她的死因，也无法阅读母亲的生活总结，我想她的生活总结应该集中在她对国外旅行和古典音乐的热爱上，也无法查看她的近亲名单(我怀疑其中不会包括我)，也无法了解她的葬礼将在什么时候举行。也没有以她的名字设立纪念板或网上悼念。
难道真的没有举行追悼会或其他聚会来纪念她的一生吗?据我所知——尽管我承认我的知识已经过时了——我的兄弟姐妹仍然和妈妈保持联系，实际上是她的坚定捍卫者。难道他们不希望以某种方式向她表示敬意吗?
我还想知道其他的事情。她病了很久吗?她是怎么死的?她死时还住在家里吗?我想去找我的一个兄弟姐妹寻求答案，但我阻止了自己。如果他们想让我知道，他们早就打电话来了。
我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谁呢?在我的一生中，只有三个人知道我那不正常的、比小说更奇怪的童年的所有细节。其中一个是我近30年来最好的朋友，但她在8年前意外去世了。
第二个是我的前夫。我们已经离婚15年了，虽然我们很亲切，但这些日子我们彼此很少有联系。我们当然没有分享秘密。
第三位是我的婆婆。她现在已经80多岁了，多年来一直在逐渐患上痴呆症。我怀疑她是否还记得我母亲——她甚至可能不知道我是谁。
我抓起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。
“我有一些奇怪的家庭新闻，”我说。
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节拍。“你妈妈死了吗?”他问。
“是的。”
我不需要担心我的儿子会因为他祖母的去世而崩溃。除了在他11周大的时候有过一次短暂而尴尬的会面外，他只和我父母在一起过一次，那是他10岁的时候在一个家庭婚礼上。我的父母一直很乖，我也是。
后来我儿子说我的父母都是好人。我没有试图说服他。我只是松了一口气，尽管困难重重，我的家人聚在一起，没有流血。
在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的几天里，我和几个最老、最信任的朋友谈论了她的去世。名单很短。我从经验中学会了不要告诉别人我和父母没有联系。
一开始，当我们刚刚产生隔阂的时候，我确实告诉了朋友。不可避免地，他们脸上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发生了变化。他们不禁怀疑地看着我，好像我做了什么非常非常错误的事情。
我是一个怎样的怪物，竟然抛弃了我的父母?
他们疏远的原因同样难以启齿。几十年来，我不知不觉地埋葬了童年时父母虐待我的记忆。在生下我唯一的孩子后的24小时内，我的健忘症开始好转。
突然间，我发现自己进退两难。我妈妈正准备飞出去帮我照顾我的新生儿。既然我知道了她的能耐，我就不能让她靠近我儿子。当我和父母对质我童年的创伤并取消了我妈妈的探视时，裂痕就开始了。在那之后不久，他们就消失了。
现在，当我遇到新朋友时，我不会提起我的家庭。如果我不能完全避开这个话题，我就把我的评论控制在最低限度，从不透露分歧。如果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觉得和某人在一起更舒服了，我可能会说，“我父母和我不是特别亲密。”即便是这样的披露也会让人侧目。
我也没有告诉他们，在我的心灵深处存在着一个缺憾——一个巨大的空白——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。我的生活失去了所有健康家庭一起做的事情。他们庆祝。互相安慰。悲伤。重复同样的家庭故事，不管他们听了多少遍，都要笑或呻吟。这些我都没有，我深感失落。
在我和父母分居15年后，父亲在巴黎和母亲度假时去世了。她突然让我飞过去帮她处理事务。我照做了，希望她真正想要的是和解。我对她动机的判断大错特错了。她想向我坦白一件事:她犯下的不可思议的罪行。一旦她这样做了，她又把我切断了——考虑到我对她的了解，这种背叛不应该再次伤害我。但它确实做到了。那次巴黎之行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。
康奈尔大学社会学家卡尔·皮勒默(Karl Pillemer)在他的著作《断层线:破碎的家庭及如何修补》(Fault Lines: broken Families and How to Mend)中估计，27%的美国人与家庭成员疏远，他认为这个数字可能很低，因为人们不愿谈论这个问题。
我们为什么不应该保持沉默呢?对大多数人来说，“母亲”和“父亲”这两个词是神圣的，具有神话般的意义。父母是我们最应该爱和信任的人——当我们需要建议或哭泣时，他们是我们第一个求助的人。和他们断绝联系，他们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，陪我们走过人生的每一步?不可想象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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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我对这个话题保持沉默，就像所有禁忌话题一样，它承载着沉重的耻辱和耻辱。即使我想减轻自己的负担，对别人来说也太令人不安了，他们听到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，感觉好像脚下的地板突然坍塌了。他们不知道没有父母他们将如何生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