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编者按】在碧波荡漾的温德米尔湖畔，英国湖区正面临甜蜜的负担。每年1800万游客涌入这片仅有4万居民的人间仙境，碾压威尼斯的游客密度背后，是停车位争夺战、污水排放危机与本地社区空心化的残酷现实。当醉醺醺的单身派对团体踩碎宁静，当未经处理的 sewage（污水）染蓝湖面，这场旅游盛宴是否正在吞噬天堂？收费争议背后，是人类永恒命题：我们究竟该如何与世间美好相处？或许比金钱更重要的是，每个旅行者留下的足迹与良知。
碧雅翠丝·波特曾有名言：就连希特勒都毁不掉湖区——这绵延山峦与自然景观的美具有永恒生命力。但如今当地居民恐惧地发现，这座人气国家公园正遭受游客大军的致命威胁，除非采取颇具争议的游客收费措施加以约束，否则将造成不可逆的破坏。
一日游旅客和度假人群以压倒性优势超越湖区4万居民，每年1800万人涌入这片30平方英里区域，游客与居民比例甚至超过威尼斯、巴黎和巴塞罗那。尽管这片土地大多被荒山野岭覆盖，数英里不见人烟，绝大多数人仍挤进鲍内斯-温德米尔这样的小镇享受绝美风光。对温德米尔与鲍内斯市长克里斯汀·哈拉奇而言，这简直是"甜蜜的诅咒"——旅游业带来的经济提振，正被乱扔垃圾的陋习、喧闹的单身派对和交通混乱所抵消。
"晴朗的周末根本找不到足够车位容纳所有自驾游客，"她解释道，"当人们发现停车场爆满时，他们不会打道回府，而是违法停车，甚至可能阻塞民宅通道和应急车辆通行。"
她补充说，越来越多的单身派对导致"与毒品酒精相关的反社会行为显著增加"。去年情况恶化到镇政府不得不自行雇佣街道协管员。
与此同时，警方否决了将鲍内斯招待所改建为酒吧的计划，指责经营场所增加导致"反社会行为报告和暴力犯罪大幅上升"。鲍内斯地区公共秩序违法行为在两年内从268起猛增至334起。
但湖区之友首席执行官迈克尔·希尔指出，虽然确实存在不负责任的行为，但"访问规模本身"才是最大冲击源，而非少数行为不端的游客。
盛夏时节，"你更可能花数小时堵在路上，而非快速抵达任何地方"。过去几年更有数百万升未经处理的污水被排入地标性的温德米尔湖，引发有害蓝藻暴发。
"问题在于污水处理系统是为当地居民人口设计的，"希尔解释，"每年这个时候，在该流域排放废水的人数远超居民数倍。"据BBC调查，2020-2023年间单座泵站就向湖中排放了1.4亿升 raw sewage（原污水）。另一份报告显示去年有140天存在非法排污。
"不仅是未经处理的污水造成问题——尽管那确实恶心——即便经过处理的污水仍含高浓度磷酸盐等化学物质，导致湖泊生态问题。"希尔警告道，"社区正在被掏空本地居民。"
他补充说："本地居民面临巨大住房压力，因为在鲍内斯等地购买度假屋和二套房挂爱彼迎太有吸引力。"这导致"本地工作者几乎不可能买房"，部分企业甚至因招工难被迫季节性歇业。
"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人来此享受，但必须以尊重当地环境的方式实现。"希尔相信参照爱丁堡、巴塞罗那和威尼斯实施小额游客费，将帮助湖区"应对游客数量并投资基础设施"。即便仅收取几英镑，也能积累巨额资金用于增派护林员执法、增加公交班次减少车流。
并非所有人都支持旅游税。鲍内斯区议员史蒂夫·巴文支持打击不良行为，但表示："此类措施需要先完善配套体系，况且我不想排斥任何人。当下生活成本高昂，如果你打算规规矩矩漫步观光，我不愿因收费让你无法承担。这不太公平。"
来自黑潭的54岁沃伦·巴特沃斯每年夏季都会到鲍内斯一日游，他认为旅游税会"破坏体验让人不愿出行"。但希尔宣称："若定价合理，并向人们明确这笔费用将用于重塑和保护他们热爱的土地，提升游览体验，人们不仅会接受——更会欢迎它。"
坎布里亚旅游局首席执行官吉尔·海指出挑战在于旅游习惯的波动性——鲍内斯等地在炎热夏日人满为患，阴雨天气却门可罗雀。她表示坎布里亚访问总量较疫情前下降18%，主因是季节波动。温德米尔湖游船业务疫情后减少20%。
"我们承认鲍内斯是坎布里亚最易抵达且最受欢迎的景点，我们知道每年某些特定日期会迎来人流高峰。"坎布里亚旅游局与警方、政府在"关键拥堵日"协同缓解潜在问题。
"企业本身极具责任感，他们自有员工和安保力量处理噪音等问题。有企业两年投入近百万英镑为员工建造住宿，让员工在当地社区安定下来。"海强调，"这是极受欢迎的目的地，人们总会想要探索每个角落。我们都有责任确保游客获得精彩体验，同时让所有人受益。"
希尔认为这些问题是湖区"多元化游客体验"的特征体现："你可以在偏远高地进行长途徒步，某些季节根本不见人影；但在这个时节的鲍内斯，你会与成千上万的人摩肩接踵地品尝冰淇淋、乘坐蒸汽船、泡酒吧、参观碧雅翠丝·波特博物馆。鲍内斯只是这个光谱的一端。"
晴日漫步鲍内斯，很快就能目睹希尔等人描述的问题。周二早晨从弗内斯巴罗出发，除了自驾别无选择——公交需耗费一个半小时。抵达时多数停车场已满，兜转数分钟才幸运地在格莱布路找到车位，却又在售票机前排队十分钟。
与度假者交谈时，他们明确将鲍内斯视为英国顶级旅游目的地。76岁来自奥特林厄姆的艾伦·惠廷厄姆说："这地方太美了，我们非常幸运。我去过世界各地很多地方，能与之媲美的寥寥无几。可见我们国家无与伦比。"
57岁布里斯托尔的凯文·厄瑟表示："这里既古雅又充满现代店铺设施。"甚至遇到47岁从沙特阿拉伯远道而来的贾西姆·达拉——他特意选择鲍内斯而非伦敦、曼彻斯特等大城市。但几乎遇到的每个人都是游客，想找到本地居民简直大海捞针。
无论人们对旅游税持何观点，很难反对其核心理念——希尔所称的"再生式旅游"。"作为游客，你希望自己的到访能让目的地受益，至少不造成伤害。"
旅游业显然是把双刃剑，在给鲍内斯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同时也带来社会挑战。哈拉奇表示："我们意识到游客带来的流量使我们能拥有剧院、影院、顶级餐厅和温馨酒吧等精彩设施，这是单靠居民人口无法维持的。"海补充说湖区"真的非常需要强劲旅游业，不仅需要晴日游客，更需要全年不同时段的访客"。
给游客的简单讯息似乎是：鲍内斯欢迎您，但请至少让一切保持原样——别让坎布里亚居民收拾残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