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编者按】在战火纷飞的土地上，有这样一群逆行者——他们不是持枪的战士，却是守护光明的勇士。当导弹撕裂夜空，当无人机在头顶盘旋，乌克兰能源工人们依然坚守在变电站、输电线旁，用血肉之躯筑起"不断电"的防线。160位同行者永远倒在了岗位上，但数万人仍在黎明前出发，他们颤抖着双手接续断裂的电线，在爆炸声中修复千疮百孔的电网。这不是英雄史诗，而是平凡人用生命书写的日常：24小时待命的维修队长把三个幼子藏在心底，58岁老师傅反复修补自己年轻时架设的线路，牺牲工人的遗孀说"光明来自甘愿冒险的人"。谨以此文，向所有在黑暗中擎灯前行的普通人致敬。
朋友们常问米哈伊洛，当俄罗斯轰炸能源系统时，这位乌克兰电厂工人会不会躲进避难所。
"如果所有涡轮机操作员遇袭就躲起来，整个国家都会陷入黑暗，"他站在火电厂机器大厅里说，"我们必须守住岗位。这活儿总得有人干。"
俄乌战争持续近四年，守护万家灯火已成第二战场——这条移动的战线随着电网延伸。工程师们反复修理遭俄军持续打击的变压器、开关站和输电线，还要提防边境地区满载炸弹的无人机追杀工程车。就在他们抢修受损设施时，国有核电公司爆出重大贪腐丑闻，高层官员正接受调查。
开战以来，至少160名能源工人殉职，包括米哈伊洛的同事。另有300多人受伤。但每天仍有数万人奔赴前线——有时恐惧，有时无奈，更多时候被"冲破黑暗传递光明"的信念驱动。
米哈伊洛在能源领域工作23年，从未想过日常会如此凶险。因安全考虑，他要求不公开姓氏，牺牲同事德米特罗的同理。
德米特罗遇难时，米哈伊洛就在几米外。"我只是更幸运些，"他轻声说。
美联社曾在2024年电厂遭袭后采访德米特罗。当时他说会"坚持工作到最后一刻"。七个月后，他永远倒在了岗位上。
在北部城市切尔尼戈夫，58岁的安德烈·朱马三十多年来不停更换维修当年亲手架设的线路——当年用混凝土电线杆替换木杆时，乌克兰还属于苏联。
战争爆发后，朱马已修复近100公里受损电线——不是升级改造，而是重建被炸毁的设施。
"想尽办法也要让人民有光明，"他说。这份自豪感让他成为潜在目标，但他无怨无悔。
对多数能源工人而言，认清风险不会改变日常。他们依然准时出现。
"我当靶子总比平民或士兵当靶子好，"24岁的博丹·比洛斯说。上月遭猛烈空袭陷入黑暗的肖斯特卡镇上，穿着工装的他正在维修线路。
比洛斯称值班常超12小时，有时头顶无人机嗡嗡作响。
"若被击中，大家当然会难过。但幸好不是孩子或居民楼受害。某种意义上，这是自我牺牲。"
10月10日，47岁起重机操作员安纳托利·萨夫申科从切尔尼戈夫变电站回家途中遭无人机袭击。第一波攻击他幸免于难，当同事们聚集施救时，第二架无人机袭来。萨夫申科与45岁工人鲁斯兰·杰伊涅加双双遇难。
"没人想到会这样，"安纳托利的遗孀柳德米拉说，"尤其他们当时已在回家路上。"
对基辅地区变电站维修主管奥列克桑德·亚当楚克而言，工作已是使命。
"关键是战士们守住前线，不让俄军过来，"亚当楚克说，"我们会竭尽全力确保民众今冬不受冻。"
深夜接到任务，他半小时内集结团队冲向遭无人机破坏的变电站。曾亲历村庄被占领的亚当楚克说，他们的工作与救援队同等紧迫。
"民众的供暖、舒适和生活质量都系于我们。"
西方提供的电力维修设备至关重要。
"他们给予我们持续修复的资源。即便昨天刚修好今天又被炸，我们仍会不断重建。这是我们的命运，我们的使命。"
"根本顾不上疲惫，"漫长工作日后，他坐在被三个孩子环绕的家中说。战争期间出生的小儿子紧搂他的手臂。
"哪会累？他可有三个娃！"妻子奥莱娜笑着插话，"他在工作中休息。"
夫妻相视而笑，但都清楚风险真实存在。
"我们当然明白危险，"奥列克桑德说。空袭时他能远离变电站，但并非所有工人都这般幸运。
米哈伊洛说恐惧常侵蚀士气，但多数人藏起畏惧，用玩笑互相支撑。
德米特罗牺牲后重返岗位并不轻松。
"没人用铁链锁住我，随时可以离开，"米哈伊洛说，"但若辞职就会失去专业——很可能要上前线。"
他找不到两全之策。
"心理上又怕又累，明知上班可能送命……全靠意志力硬撑。"
德米特罗1995年入行。2022年俄军入侵后，他逃离被占领的乌克兰南部家乡。因拒绝与俄方控制的能源机构签约，安全受到威胁。妻子塔季扬娜形容他"可靠、深情、善良聪慧"，称丈夫清楚工作风险。
"他上班时我常从他眼中看到恐惧，"她说。遇难那天出门时，德米特罗还提醒她俄军导弹已进入乌克兰领空。
"光明不来自机器，而来自那些冒死传递光明的人，"塔季扬娜说，"若他们停止工作，就不会有燃气、暖气和灯光。"
